一、两位大帅可能忘记了当年秦伯嬴任好在帮助晋侯姬重耳返晋即位后,曾经派出三千精锐部队驻守晋国防叛的历史。此次楚军北上的目的是与晋争夺国际霸权,降郑只是第一步,熊侣下一步就准备饮马黄河,不会轻易撤军南返。退一步说话,即使楚军真的南返,也不是没有可能留下精锐驻守郑国。万一如此,晋国在战略上就非常的难受了。
二、在楚崛起争霸之前,晋国是天下公认的头号霸主,什么是霸主?按江湖上的说法,就是小弟有难,大哥得出来主持公道。郑国做了N年的晋国小弟,现在被楚人围攻,晋军却不发一矢,坐看郑国完蛋,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?这对晋国的战略软实力是莫大的损害。能想象得出,如果苏联武力进攻日本,日本的盟友大哥美国会无动于衷吗?
大战在即,两大名将临场下了软蛋,这让血气方刚的中军副帅先縠极为不满。作为军人,最大的天职不是服从命令,而是在战场上打败敌人,如果做不到这一点,再听话的军人也只是奴才。楚人得郑后,在晋国南线进一步压缩了晋国的战略生存空间,一旦楚人大举渡过黄河,后果是什么,谁都清楚。
先縠在会议上当场批驳荀林父和士会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,说你们两个猪头畏敌怯战,临阵思逃,置国家利益于不顾,还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吗?如果不对楚国进行强硬反击,任由你们胡搞下去,晋国的百年霸业就要毁于一旦,你们两个猪头怎么不去死!两个老爷们儿伪娘发嗲,老子可不陪你们玩变性游戏,你们在后边玩吧,老子过河杀敌去了。
说完,怒气冲天的先縠率领自己的本部人马,抢先渡过黄河,寻找楚军主力去了,甩下面面相觑的荀林父和士会。下军大夫荀首看到场面无法收拾,出来替先縠说了几句好话,并劝荀林父不要犯傻。不要说你不敢出战楚人将导致你个人声望的下跌,万一先縠所部有个三长两短,你身为大帅,下属却把你的话当放屁,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管理责任。在各方的压力之下,荀林父不得不违心做出了一个让大多数人接受的决定——率军南渡黄河,与楚军决战。
不过让荀林父捶胸顿足的是,他已经得到可靠情报,晋国高层接连下软蛋,实际上楚国高层下的软蛋比之晋国只多不少。头一个下软蛋的就是楚国最高军事统帅——楚王熊侣,接下来跟着下软蛋的是楚国头号智囊孙叔敖。
楚国在逼郑投降之后,并没有过河与晋军决战的战略考量,出于政治上的考虑,熊侣派出主力部队驻扎在郔(今河南郑州北),准备到黄河南岸转一圈后就返回楚国。最为搞笑的是,当听说晋军主力已经渡过黄河时,一向以铁血大王面目示人的熊侣居然吓得胆战心惊,卷起铺盖准备逃窜回国,贤相孙叔敖也持相同的观点。
倒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弄臣伍参,看到楚王这副熊样,不禁怒从胆边生,指着熊侣的鼻子一通臭骂,说大王临阵脱逃,将成为江湖上的笑柄,以后楚国颜面何存?
随后伍参给熊侣分析晋军的弱点,“其佐先縠刚愎不仁,未肯用命,其三帅者,专行不获,听而无上,众谁适从?”此时正是楚国难得的歼灭晋国主力的绝佳机会。熊侣被伍参骂得下不来台,只好一咬牙,下令三军调头北向,准备与晋军决战。伍参是什么人?简单介绍一下,他的孙子名叫伍奢,而他的曾孙就是伍子胥。
不知道伍参是如何得到晋军内部的绝密情报的,但他看准了荀林父在晋军中无法行使最高权力,晋军内部权力分配乱如鸡毛掸子,此时不击晋,更待何时。
伍参没有说错,晋军前线高层四分五裂,各说各话心思完全拧不到一处。就在晋军抵达敖、鄗两山之际,已经投降楚的郑国突然莫名其妙地派人来劝荀林父火速出击楚军,郑军在旁边协从,必能破楚。
关于是否听郑人的建议,晋军高层分成两大派,一派是以先縠为首的主战派,赵括和赵同在后面摇旗呐喊;一派是以栾书为首的慎战派,荀首随后。
慎战派的思路还是立足于楚国政治清明、三军用命,对于郑使所谓楚师疲老无备的观点,栾书层层驳斥,形势对慎战派比较有利,甚至连主战派的赵朔都称赞栾书是智人君子。
实际上晋军主流观点是不想与楚军死战,楚军同样不想和晋军玩命,熊侣派出少宰赴晋营求和。熊侣明显放低了姿态,为楚伐郑做无罪辩护,“岂敢求罪于晋?”慎战派的士会对楚人的求和喜出望外,立刻答应愿意与楚讲和,大家各自回家玩泥巴。
但士会的“软弱”再次激怒了主战派大头领先縠,先縠瞧不起这些损害国家尊严的软骨头,根本不把士会与楚人的和谈精神当个泡踩,强硬地指使赵括出见楚少宰,说我家士大帅吃错药了,他刚才和您说的话全是放屁,晋国为了保护郑小弟的利益,已经决定和楚决一死战,请楚大王准备后事吧。
也许正如先縠所说,士会确实吃错药了,还有那位荀大帅,手上有这么好的牌面,却不敢和楚人玩“斗地主”,难怪主战派不听他们的。此时的楚王熊侣已经做好了应战的所有准备,熊侣一边派人与晋军慎战派谈判,甚至连结盟时间都商定好了,一边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晋军主力,在晋军高层内部制造更大的分裂。